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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序正要進入夏天,我卻隱隱感覺到秋意。
 
 
        秋歌                         陳黎
 
  當親愛的神用突然的死
  測驗我們對世界的忠貞
  我們正坐在夏天與秋天尾巴結成的鞦韆
  企圖盪過一堵傾斜了的經驗的牆
  向迎面而來的風借一只別針
 
  而如果突然,我們緊握住的手
  在暮色中鬆開了
  我們勢必要抓住奔跑中的平原的身體
  向無邊界的遠方大聲說出我們的
  顏色,氣味,形狀
  像一棵用抽象的存在留下簽名的樹
  我們陸續解下樹葉與樹葉的衣裳
  解下過重的喜悅,欲望,思想
  成為一隻單純的風箏
  別在所愛的人的胸前
 
  一隻單純而美的昆蟲別針
  在黑暗的夢裡翻飛
  在抽走淚水與耳語的記憶裡攀爬
  直到,再一次,我們發現愛的光與
  孤寂的光等輕,而漫漫長日,只是
 
  漫漫長夜的孿生兄弟
 
  我們於是更甘心坐在夏天與秋天
  交尾而成的鞦韆上,甘心修補
  一堵傾圮了的感情的牆
  當親愛的神用突然的死
  測驗我們對世界的忠貞
 
 
        中午,還在半睡半醒之間,嘟寶告訴我,語桐兄的妹妹昨天跳樓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發覺自己並不知道她的名字。
 
 
 
    
     
        後來,慢慢地,我想到一些同樣素不相識的年輕人;我想起那段時間,黃國峻、袁哲生相繼離去。袁哲生走的時候,我是從電視上看到的新聞,當下憂心如焚,立刻提筆寫信給另一位我最喜歡的小說家,大意是勸她千萬不要步上後塵云云。溫婉和善的小說家對我唐突的舉動非但不以為忤,反而極為誠懇地親自回了一封短箋。那信的最後,她這樣寫著:「人生實難,我們繼續跋涉」。
        如此,就這麼繼續跋涉了幾年,小說家言猶在耳,生命於我卻彷彿變得越來越簡單。我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成熟了,還是親愛的神終於願意仁慈一些。我漸漸地能夠專注於讀自己的書、做自己的事,漸漸忘記依然會有素不相識的年輕生命如流星般殞落,這樣的可能……
   
        而昨天我都在做什麼呢?
        下午,跟嘟寶去喝了咖啡。晚上,小君來嘟寶家裡,我們一起喝啤酒、吃串燒、看《里斯本的故事》。 
   
        那是我最愛的電影之一。中年的錄音師接到老友的明信片,找他去里斯本幫新拍的影片配音。他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抵達了,卻發現朋友家裡空無一人。於是,在這段等待朋友歸來的空檔裡,錄音師一面從朋友留下的蛛絲馬跡揣摩他的去向,一面根據已完成的片段,走遍里斯本的大街小巷,記錄影片裡出現過的:街坊鄰居的大聲談話、人行道上急促的腳步、風穿越古老街道或廣場上一大群鴿子驀地振翅——一言以蔽之,這座城市裡的任何聲音。同時,他結識了住在同一棟房子裡的樂團,愛上了美麗的女主唱,還跟一群當地的小朋友結成好友;而飽覽里斯本的風光之餘,我相信所有看到這部電影的人,都會像他一樣,在電影進行不到一半的時候,就愛上了這個地方。
        電影的高潮出現在兩位老朋友重逢時,他們急於向對方表述自己對「拍電影」這回事的想法,互相嘲弄之餘,也有無比嚴肅的思辨、爭執。直到最後,錄音師終於說服了原本對「電影」業已幻滅而走火入魔的朋友,重拾起他的手搖攝影機。電影結尾,他倆正忙著拍攝一輛行經狹窄巷弄的輕軌列車,用一種手忙腳亂、搞得左鄰右舍雞犬不寧的方式,向我們再一次確認了這世界上真真實實存在著的……
 
        愛與美嗎?永不衰竭的熱情與友誼?音樂?還是根本就只是最簡單而純粹的,萬里無雲天空下那明亮到螫眼的陽光?
        我不能夠確定。其實,這只是我第二次看這部電影,而且我還活得不夠久,因此沒有辦法告訴妳,里斯本的故事到底訴說了些什麼。但我絕對相信,鍾妹妹,真的,絕對,那其中的任何一樣,都強大得足以把妳留下。
 
   
 
   
 
        所以,就先這樣,晚安了,我還來不及認識的鍾妹妹,祝妳一夜好夢。來生若是有緣相逢,我們再來一起看一次這部《里斯本的故事》好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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