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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希望可以知道我對這部電影的想法,所以我決定來寫一下。

不寫則已,要寫,我就要鋪一個有學問得不得了的超級長梗。這一方面是為了向電影裡Stellan Skarsgård賣力演出的老文青Seligman致敬,這個文青,學問真是好到沒話講了,而且其實跟某影評堅持的不同,一點都沒有學究氣,相反,我覺得他的知識平易近人又有趣極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從女主角到應該也是個女生(我猜的啦)的影評人都不欣賞QQ;另一方面,這梗之所以必要,是因為實在是有太多人覺得我有性別歧視,搞得我這個女性主義者心裡很杜爛,女人被壓迫,擺明了就是一個事實,同樣地,女人在很多領域裡的表現不如男人傑出,這也同樣是一個事實,對這些事實,我也只是重複了各路祖師奶奶們忿忿不平的抱怨之詞而已,為什麼這樣我就有性別歧視?好,我知道我是來寫影評的,不是來發抱怨文,所以最後一個需要鋪梗的理由是:因為這部電影裡其實沒有性,只有政治——女性主義意義上的政治。

唉,寫到這,其實我已經不想繼續寫了。因為要講的事情太多,三天三夜也講不完。然後如果沒講完的話我又會被誤會(其實講完了誤會只會更深所以其實我真的不太想寫)。比方說,我前一段最後那句話就大有問題,什麼叫「沒有性只有政治」,然後還說這是女性主義的政治。分明找死,因為最好從女性主義的角度來看,性跟政治可以分開來討論啦!所以,為了證成我這個討論的脈絡,我首先得先說說,為什麼性跟政治其實應該是可以分開的。
至於性跟政治為什麼是分不開的應該不用我多講了吧,有過性經驗的人都知道那是分不開的。
要把性跟政治分開,我們要先搞清楚一件事: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愉悅」,還有一種東西叫做「踰越」。然後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民族叫「法蘭西」,對這兩件事都非常擅長,不信的話,妳去買一本《情色論》來翻一翻就知道了,其實沒有很難讀啦,如果妳有一點人類學的sense的話。然後,我們都知道,非常碰巧地,人類歷史上最重要的政治革命叫「法國大革命」,也就是說,法蘭西這個民族不僅擅長剛剛那兩件事,也很懂政治,懂到會去砍他們國王的頭。重點是,擅長愉悅與踰越,還有擅長砍國王的頭,這三種才能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巧合,而是註定的;就像光頭我本人既擅長激怒女性,也擅長被嗆跟被無視一樣。好了,所以愉悅跟踰越跟政治的關係在哪呢?很簡單,政治就是分配,我們有一袋餃子,你吃一個,我吃一個,這樣很好,但是如果你要吃十個,我只能吃半個,我就會想殺你全家。這就是政治。同樣的道理,我們有十個女人,而全部的人類無分男女都知道,跟女人在一起最開心、最愉悅了,所以如果十個女人都被李宗瑞那種渾蛋吃光光了,而我們只有光碟可以吃,我們就會很恨他。這時候,假如既有的體系繼續支持李宗瑞,害其他人(也許也包括了那些被李宗瑞吃掉的女人本人)都沒得玩、沒得吃、沒得愉悅,那麼,小老百姓們就只好另謀出路。這種向體制外尋求滿足的作法,就是所謂的「踰越」。比方說這叫去踰越學生,學生去踰越老師,老師去踰越系主任,系主任去踰越談話性節目,如此等等。順便澄清,舉這些例子,我沒有要婊人的意思,因為這就是踰越的本意:去碰那些體制絕對不准妳碰的東西,去追求那些被禁制的愉悅,追求重新分配。而這是政治。
所以,讓我們這樣定義:性是愉悅。而性的愉悅之分配是政治。這個定義對我很有利,因為一但這樣定義之後,要論證性與政治的區別就很簡單了:蛋糕就是做出來給人吃的,所以有蛋糕的地方就有分配蛋糕,可是蛋糕是一種美食,而分配是一種往往很骯髒的行動,因此蛋糕不是政治,論證完畢。
因此性不是政治。
至少,我想要堅持,我們稱之為「性」的那件事情可以有一個部分,有一個面向與政治無涉,與我們對愉悅之分配無涉。你可以說那是性的「美學層次」,這樣聽起來會比較優雅,你也可以說那是性的「技術面」,雖然這樣可能會讓女生覺得你是個無趣的竹科工程師;最後,你當然可以說那就是性的本質,就是對性的享受本身,而這樣說,你就會明白,在《性愛成癮的女人》這部打著性愛大旗四處招搖撞騙的電影裡,缺席的是甚麼東西了。從頭到尾,這部電影既不頌揚性之愉悅美好,也不像《色戒》或《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一樣提供我們一些實用的體位教學;它甚至與乍看之下完全相反,並不願對性之執迷與癲狂多所著墨(這裡我想我需要一個論證來支持我的論斷,論證如下:要描寫性之執迷與癲狂,你需要花很多篇幅在當事人「個人」身上,換言之,你的角色刻畫必須非常非常之深刻。這是因為不管你參加過多少場Orgy趴,永遠不會改變的事情是:性是兩個個體之間的事。像本片女主角小喬那樣以一敵多,常常連對方是誰都搞不清楚的情況,「性」其實只是一個抽象的概念,而不是那個讓人衣帶漸寬終不悔,問君能有幾多愁的實踐。論證完畢。)。而當它仍舊關乎性,關於男人女人面對性之愉悅時產生的種種現象,很抱歉,那剩下來可以談的,就是這愉悅之分配的問題,而這就使得這片子變成了一部不折不扣的政治電影。

一旦區分開性與政治,我就可以正式來鋪我的梗了。不要懷疑,我剛剛講的都不是梗,是梗的梗。要是你經常讀我寫的東西,這時候也應該要習慣了啦。聽文青講話雖然無聊可是可以長見識嘛所以妳乖啦,鼻要生氣吼。
在《像女孩那樣丟了》,喔不是《像女孩那樣丟球》這本書的第一章〈活生生的身體與性別:對社會結構與主體性的反思〉裡,Iris Marion Young以其深厚的理論學養簡單總結了一下女性主義發展的歷史:
早期女性主義者,挪用在當時還只是一種模糊的心理學上的性╱別區分說法——「性」指的是解剖學和生理學,「性別」指的是自我概念與行為——為理論與政治方面帶來很大的貢獻。在當時的理論關鍵時刻,挑戰「生物即命定」(biology is destiny)的信念,是個重要的女性主義課題。為了讓女人有更寬廣的機會,我們需要能將兩性能力與傾向予以概念化的方法,來讓兩性的行為,脾性與成就脫離生物或自然因素的解釋。性╱別區分正符合這個目的。女性主義者當然確定男女的體格與生殖功能有所「不同」,但也反對這些不同與人們該有的機會、該從事的活動有關。這樣的性別規則與期待是社會建構的,也會隨著社會變化。此一早期第二波婦運的女性主義理論化,為女人召喚平等的理想,想望著性別的終結。「雌雄同體」(androgyny)即是許多女性主義者所理論化的理想,在這樣的理想社會狀況中,生物性別不再影響個人生命展望,或人們對待彼此的方式(尤其包括個人對性伴侶的選擇,這是這些理論最為一致的看法)。在轉型、解放後的社會裡,這些雌雄同體的人們,將不會因為肉身化,而有服裝、態度、工作以及侵略或被動傾向等等的範疇區分。我們全都只是有著不同身體的人。
其實應該不用我講,大家看也看得出來,這最早期的女性主義非常地粗糙,對抗的敵人也十分無聊。讓我們用小喬來舉例說明這場很幼稚的吵架:
敵:「ㄟ,我覺得小喬不應該搞那麼多男人。」
女:「憑甚麼?」
敵:「搞那麼多男人她身體負荷不了。因為她是個女的,女人身體比較差。」
女:「她搞多少男人關她身體好不好屁事?一堆身體很差根本不運動的男人還不是搞了一堆女人!」
喬::「其實我也沒有特別愛運動耶。不過承蒙兩位關心,我身體好得很,至少一天搞十次還行。」
於是,因為還是有很多女人不愛運動,
雌雄同體理想的訴求沒有持續多久。一九七○年代晚期與一九八○年代早期,一些具關鍵意義的女性主義文本,轉而論述陰性性別化認同及源於性別角色的社會觀點這兩者社會的、心理的特定性。即使不管男女在生物學上的區分,陽剛與陰性的性別化屬性與經驗,仍有深刻的社會區分,這些屬性與經驗關乎男人女人的內在心理、彼此如何互動、他們育兒或行使權威的傾向。邱德蘿(Nancy Chodorow)、吉莉岡(Carol Gilligan)、哈特薩克(Nancy Hartsock)等人發展陰性性別認同(feminine gender identity)理論,表達出一種主體性與社會立足點的普遍結構,相當重大地界定了大多數女人的生活與可能性。
這一波發展,大概是這個樣子:
敵:「那你們說說看,到底男人吃牛角酥的時候可不可以用叉子。」
女:「當然是不行!!!」
敵:「奇怪了為什麼不行,妳們不是覺得應該甚麼都平等ㄇ?我們也想用叉子吃牛角酥阿,多優雅阿。」
女:「這樣很娘耶!」
喬:「娘砲+1
女:「叉子是女生在用的啦。你到底懂不懂啊?」
敵:「我懂妳老木啦。」
女:「你才不懂,我老木是個女的你怎麼會懂。」
喬:「反正我就是覺得用叉子很娘,BJ4。」
可惜的是,陰性認同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陰性性別認同說法才出現,就被攻擊為「本質主義者」(essentialist)。批評者指稱,這種說法將母職用來定義大多數女人的經驗。他們未能質疑種族或階級位置致使的照顧實踐差異,還假定女人都與或希望與男人配對。他們的推斷建立在二十世紀富裕都市的核心家庭與職業結構的歷史特定性上,未對家庭與工作組織予以歷史的、跨文化的分析。這些批評雖然並不都很公允,大多數女性主義理論者還是都聽進去了。
敵:「那叉子給妳用,不過車要讓我們開。」
喬:「可是我比較會開車耶科科。」
傑隆(小喬的老公):「會開車又怎樣,妳還不是無法當個好母親。」
喬:「QQ
女:「誰規定她一定要當個好母親的?」
喬:「其實我也很想,可是我無法。」
所以,無法當個好母親的小喬該何去何從呢?據說,有一個叫做「芭樂姊」的狠角色知道:
在《性別麻煩》(Gender Trouble)中,巴特勒質疑女性主義理論尋求性別認同理論的動機。她論道,女性主義者們相信他們需要一種關於性別的普遍理論,好知道何謂女性主義政治的主體。他們認為,若沒有改變的能動者(agent),沒有要被解放的主體——也就是「女人」(woman)——女性主義作為具特定改造目標的社會運動,就沒有意義了。而「性別」,乃是得以凸顯女人為何的概念。既然被性別化,「女人」自與生物性別「女性」(female)有區隔。然而,巴特勒論道,正是女性主義所標記的性╱別區分,維持了男女兩性間的二元論,將兩者視為固定的互補範疇,重製了異性戀常規性(heterosexual normativity)的邏輯。因此,性╱別區分應被檢驗質疑,以挑戰任何基於自然與文化之區分而來的信念,或認為任何主體擁有與固定性別認同對應之內在生活的概念。性別不過是一種社會操演(social performative)。常規異性戀的言說規則(discursive rules),衍生了性別化的操演方式,讓主體重複搬演參照;身體的性化(sexing),也衍生自這種操演。在反覆的性別操演過程中,有些人被建構為「賤斥」(abject),被排除在異性戀二元論外。基進政治之道,便在於攪亂性別二元說,戲耍性別參照體系。
芭樂姊好激進喔對不對?她的意思就是說,我們不要再管什麼男人女人了,那都馬是虛構出來的。我們全部都是queer,中文叫「酷兒」,因為我們超酷的,沒有性別。注意喔,這裡的沒有性別跟一開始的雌雄同體已經不一樣了。雌雄同體的意思是說男人做的女人也可以做,但酷兒的意思是,男人女人做的我們通通不要做,去做別的。至於到底要做甚麼?不要問,很恐怖。
這個很有學問的梗就鋪到這裡為止,因為再往下就是當代女性主義百花齊放的盛況,還沒有確定的歷史可說。而在我們繼續討論下去之前,先讓我整理一下我們為小喬鋪的梗好不好?
會讓女士們看完這部電影之後high起來,跟小喬在爸爸病逝的床禢前一樣下面都濕了的詮釋,看起來可能會是這樣的:小喬為什麼會捲入女性主義的論戰呢?因為她對這個世界上非常重要的一種稀有財:性之愉悅的分配十分不滿。照她自己的說法,她只是一個「在太陽下山以後要求比較多的女人」。然而,我們的社會會怎麼樣看待這樣的女人、這樣的要求呢?按照我們前面鋪的梗,很可能,這個社會一開始會說,像我某個學生的口頭禪,「妳有毛病阿」,也就是,訴諸身體解剖學上的異常來解釋小喬的狀況,並進一步尋求規訓她的方法。然而,剛剛的討論(到底是哪裡有討論了除了抄書跟虛構一些屁話之外)卻也足以顯示出,在理論的層次,這樣的說法非常之孱弱,也早就被廢棄了。接著,小喬可能會開始覺得哪裡怪怪的,我的目標並不是像葉問一樣,可以一個打十個,我的目標是一個幹十個。於是,我們會看到小喬還是乖乖地懷了孕,生了小孩,試著當個母親。但她失敗了,因為她那太陽下山後的要求不願意放過她,造成了她跟母職之間嚴重的衝突。而小喬,非常有種地選擇了繼續追求重分配,繼續為了她的性高潮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於是,背棄了母職,小喬最後的確似乎好像成了一個queer,選了一個女孩來當她的伴侶。最後,最經典的是,小喬似乎下定了決心,再也不讓男人碰她了。電影裡最後一個想染指她的男人的下場,大概是被她一槍打死了。

我是不知道這個梗這樣鋪會不會很牽強啦。因為妳知道,上面引用的東西都是女性主義的理論,而小喬與絕大多數的女人一樣,不要說很深奧的女性主義理論了,連聽到理論這兩個字可能都會翻臉。所以她可能不會很喜歡我把她放在這個脈絡裡。不過,不管男性知識份子有多無趣、多性冷感,多愛「離題」,這個脈絡裡有一個部分是絕對與她相關的,是她的政治性愛實踐的核心。那就是芭樂姊提到的「異性戀常規性」。的確,小喬並不是女性主義發展史,沒有遇到這個歷史當中絕大多數的意識形態壓迫的主題。但是,小喬之所以要如此激進地實踐她的性,很關鍵的一個理由正在於她對異性戀常規性的厭惡。這裡,這個常規性雖然並不關乎大部分女性主義爭論的事情,比方說財富、勞動結構、知識分配,不過惹人厭的程度是一樣的。而這個常規性有個我們大家都耳熟能詳的名字,叫做愛。
不是做愛喔,是愛。大家知道,做愛跟愛是不一樣的。做愛妳要用做的,要兩個人關在小房間裡,把燈光調暗,放個音樂,最好開瓶酒,邊喝邊聊天。聊到有人覺得怎麼這麼熱,開始脫衣服為止。至於脫了衣服之後會發生甚麼事,就看你的創意跟誠意囉!總之,做愛是一件很好玩的事,雖然歇斯底里精神官能症患者很難理解這一點。至於愛,噗哧。
套句茱莉亞羅勃茲在《偷情》裡說的:What are you, twelve?
好啦,這樣太嗆了。重來。小喬對愛不滿的地方在於,愛會嚴重干擾她期望能得到的性之愉悅分配。因為,根據愛的邏輯,妳只能幹一個,不能幹十個。可是愛的基礎是性(如果妳覺得不是,那麼請妳去找個讓妳毫無性欲的醜人來愛,祝妳幸福。然後這樣妳還是無法證成愛的基礎不是性,因為這樣妳不是在愛他,妳只是在履行道德義務而已。所以親愛的,妳被我耍了,不要去愛醜人好嗎?),而性,就是死都不要只幹一個,而是要幹十個。因此,愛的邏輯是個謊言,是布爾喬亞男性用來穩定社會、鞏固既得利益的手段而已(他們其實照樣都在幹十個)。如果聽信這個謊言,小喬就沒戲唱了,只能每天在家裡相夫教子,這部電影也不用拍了,因為電影裡再也不會有高潮了。所以,以偉大的性之愉悅重分配之名,愛吃屎吧。而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其實可以把《性愛成癮的女人》看成小喬這一路走來始終如十的艱辛政治鬥爭,並且最後得到勝利的過程。

然而,很抱歉,我反對這個詮釋。
反對的理由之一是,這是拉斯馮提爾耶,有沒搞錯,這傢伙才是個惡名昭彰的性別歧視者吧。至少,在我印象裡,他的創作生涯後半除了《在黑暗中漫舞》之外就沒有講過女人好話,而在這部唯一的例外裡,女主角最後死掉了;沒死的,就我所知,要嘛是瘋子、要嘛是變態、要嘛有妄想、要嘛是個假好人、偽君子。你要我相信拉斯馮提爾忽然轉性,會願意用四個鐘頭來刻畫一位女性性權利政治鬥士?門都沒有!
這個理由當然很主觀,不過也可以稍微得到一點點證成。這個證成在於,前面提到,這電影裡有一個人非常好的老文青,最後因為精蟲衝腦被一槍打死了。在他被打死之前,就曾經試圖對小喬的故事給出類似的詮釋,也就是完全對其政治立場近乎無條件地支持。而小喬捧不捧場呢?
不,小喬得到的結論是她再也不要做愛了。而且她還嗆說她只是太累了所以懶得反駁,但是基本上她覺得對方說的都是屁。
神經病喔,肖查某。支持妳也不對,反對妳也不行(妳會說,那是因為你無法理解)。不想上妳也不行(會被嗆說讀書讀到腦子壞去了對色情故事一點反應都沒有),想上妳又要被妳拿槍打,妳到底想怎樣啦。
因此又一次地,我們看見拉斯馮提爾純熟地(也許是過度純熟地)操作了他最鍾愛的母題:女人都是瘋子,完全不可理喻。
好了,我不想在反對的理由上多做文章。唱反調是女人最喜歡幹的事(小喬在整部電影裡除了講故事之外就是在唱反調),娘死了,我才不要那樣。我想直接說說我對這部電影的詮釋,然後就收工睡覺。
我的詮釋很簡單。小喬最後決定不做愛根本就沒啥了不起的,完全不是如某影評所言,「一個性愛成癮的女人,並不代表她人皆可夫,她可以選擇人皆可夫,但不是你要的時候,她就得要。因為性慾是在她,選擇也在她,她是掌控自己身體的人,她才是主人」。她之所以決定不做愛,是因為她終於發現了一件很簡單的事:她根本就不、喜、歡、做、愛。而她之所以不喜歡做愛,是因為她的第一次性經驗制約了她,說服了她相信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愛的男人永遠無法滿足我。於是,果然,等到她後來重新遇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她就再也無法高潮了。實際上,電影甚至暗示我們,小喬也許在她一生無數的南征北討裡,獨獨是漏掉了這個性愛實踐的關鍵:她很可能是個除了小時候爬山得到天啟自體高潮,以及後來被羅馬鞭刑連鞭四十下皮開肉綻這兩次之外,從來沒有真正性高潮過的女人。這樣的女人,說自己性愛成癮,本身就是拉斯馮提爾開的一個很不厚道的玩笑。
而這件事情,我選擇用「第一次經驗的失敗」來解釋,除了因為剛剛說的那個遇到真愛反而不舉(不要再蠢到以為只有男人會不舉了,舉不起來的女人到處都是)的橋段之外,更重要的理由是,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理解拉斯馮提爾為什麼無聊到要在螢幕上數小喬第一次發生性關係被捅了幾下給我們看——所有看了電影的人大概都跟小喬一樣,永遠不會忘記,是八下。這屈辱的八下,在小喬人生裡又一個屈辱的高峰重複出現,被拉斯馮提爾又數了一遍,可見得其重要性了。
於是,在我眼裡,這其實是一個初次性經驗被毀掉,憤而投身政治運動,最後黯然放棄的故事。而她之所以不得不放棄,理由也很單純:打從一開始,這個方向就是錯的。妳不可能永遠把性給政治化,妳不可能利用性,然後希望性會無條件地讓妳利用,照樣回饋妳快感、愉悅與享樂。正如小喬所說,性是一切力量中最強大的,只可惜她自己並不真正明白這點;她以為,她比性還要強大,可以,像某些過度天真的所謂「女性主義」宣稱的,成為性的「主人」(不是「主體」喔,主體會高潮而主人不見得會)。結果,到頭來,小喬幾乎是一無所獲、一無所得,除了變成黑社會,分到了一把槍,變得越來越像個男人以外。
換言之,小喬的性其實始終只停留在為了褻瀆、為了抗議、為了證明自己的中二階段。我甚至想說,也許,到了影片最後,她人生裡第一根不受初次失敗經驗制約的真正的屌、真正的他人才出現在她面前(小喬曾經親口承認過她不能理解Seligman,因為對方居然是個virgin)。而她的反應是,拿槍殺了對方!
於是,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西蒙波娃沒有騙人,第一次真的很重要。請各位善男子、善女人,小朋友跟老朋友記得:做之前一定要好好溝通、充分潤滑,做的過程裡也要繼續溝通,時時調整,相互配合。不要犯傻覺得很多事情羞於啟齒就默默忍受。

因為這樣只會讓好好的一根屌變成一把槍,讓幸福快樂由於不得滿足,而搖身一變,變成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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