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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決定寫信給自己,因為再不懷疑,即將寫下的,在半徑可以光年為單位測量的周圍,都不會有人懂得。但你仍然要寫,因為,身為黑格爾迷〈小花語〉,你同時相信,唯有到了文字面對自己浮現的那一刻,你也才會真正懂得。就像聖可倫坡的音樂吧,既是為自己,也是為他人,當他人就是自己……
 
音樂。首先,你已經連續聽了好幾天的布拉姆斯,似乎是想藉著心中高漲的浪漫,來應對〈黑狗兄,誰說藝術不能為自身之外的目的服務的?〉學生認真寫下的作業,和你乘以150的期中考試。然後,她來了。你不知道她是男生還是女生〈沒有不敬的意思,你也不知道自己是男生還是女生〉。你〈還〉沒有談戀愛的打算,但你喜歡她的手機鈴聲。看著她,你也許隱約想起了你媽常愛拿來說嘴的那個故事:還在讀幼稚園的時候,有一個大哥哥,總是在你被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保護你。那些事你都忘記了,除了記得的確有這麼一位大哥哥。重點是,你那充滿戲劇性的老媽後來告訴你,那其實是個姊姊。於是,你也許便放任自己這樣去想了:當年的小姊姊,後來上了大學,讀了哲學系,修了美學課,然後在一個下著雨的冬天夜晚,來敲助教的門。你也許真的在心裡發了誓,要好好待這個學生。
而這大概就是為什麼討論到一半,你問她累不累,她說不會,只是好想抽根菸,你便欣然加入了。你們都是第一次。你其實並不確定,這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但你之所以一路寫到這裡,有一部分便是為了記得:第一次,你意識到,你讓學生想抽菸了。
也或許並不是如此,或許,她只是需要提神。
 
她走了。你去吃飯,回來繼續忙自己的事。你想為學生設計一個遊戲,你試著揣摩現在的大學生還能夠多麼天真。接著你讀書,讀〈又是!〉黑格爾。他跟你說,那統一了共相與殊相的概念,仍不是實在的,因而概念仍須為自己設定其客觀性。你讀了又讀,這天書一般的文字;你想到睡著,醒來,抽菸,然後繼續,如此週而復始。你回頭去查康德對審美判斷力和目的論判斷力的區分。你無奈到去找亞理士多德求助,Quid est ens qua ens?你盯著牆上人類系正妹愛犬的照片,想著如果把這個問句寫在旁邊不知會多麼富有深邃的涵義。你幾乎是走投無路了——
然後你就懂了,你懂了作為人的蘇格拉底如果不曾活過,不曾活得像個人,那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並且,廣義來說,概念之所以能為自身設定客觀性,不外是我們照著那概念去實踐,令其成真罷了。你說「罷了」,但你的心情絕非如此漠然。你覺得這個想法美極了。以至於你在心中默念這個句子許多次,直到自己都覺得很蠢:「真理妳好美,我願為妳,再孤單十年」。
啊,你想要寫下這個蠢句子,因為你知道,那是真的。那美是真的,孤單也是真的,連「不可以超過十年」的implication都是真的。重要的是另一個第一次。說出這個句子,你赫然發現,第一次,你有資格帶著苦澀的驕傲宣布:在你困思的生活裡,真理是你唯一的安慰。儘管你從未期待生命變成如此。
 
而明天呢?小花為你印好的講義〈你都快哭了〉就放在桌上,Soames的語言哲學第一章。明天你還要上課,去游泳,繼續呼吸,像個哲學家一樣地活著。
康德。黑格爾。布拉姆斯。                                                                               
 
 
99.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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